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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陈鲁豫的电影沙发(lyyy_scndgs
文|初小轨
女性叙事,却偏不给你大杀四方的爽感。
解构困境,却充斥着荒诞与魔幻的虚实转换。
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,却依然争议不断。
《想飞的女孩》很像是导演文晏用电影的形式写成的一篇飞翔寓言。
在女性题材日益标签化的今天。
这无疑是女性叙事的另一种呈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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⚠️友情提示,本文含剧透
01
虚实交织:
到底谁才是谁的泥潭
双女主,表姐妹,共享了同一个烂透了的原生家庭。
第一个镜头,给了表妹田恬(刘浩存 饰)。
底色是暗无天日的红光,囚犯一样,浑身是伤,奄奄一息地躺在逼仄的洞里。
一个馒头扔在铁盆里,那是狗一般的囚禁处境。
光看这一组镜头,便泛起恶寒。
这只是一个“吸血鬼”父亲留给她的牢笼人生的冰山一角。
被抓进去之前,要替他向家人骗钱。
被抓进去之后,要替他给毒贩还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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吸毒、骗钱、自残、家暴、蛆虫一样无所事事……父亲的种种劣迹,在田恬的童年里搭起一堵高墙。
他教会了她,撒谎、骗钱,她顺势以为自己确实也只配得上一个糟烂的人生。
于是去蹦迪,去谈一个不靠谱的黄毛让自己未婚先育,用老废物只能生出小废物的理论去麻痹自己甘心堕于深渊。
在父亲的阴影中长大的孩子,彷徨又慌乱,想变坏又怕变坏。
与之对称的,是表姐方笛(文淇 饰)。
她也从母亲田利华那里学会了“复制”自己的本不该背负的母职。
田利华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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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父亲年迈,只会在吸血鬼儿子犯浑的时候说句自己后悔生了他;丈夫还算正常,但也不过是她买卖上的帮手;弟弟田军,以自己在饭局上救过姐姐为名,理直气壮地寄生在家里,死皮赖脸地从她这儿要了一辈子的钱。
自己的女儿方笛,弟弟的女儿田恬。
都要靠她一个人养。
所以她要冒着风险去在服装的浪潮中搏一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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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笛长大后,虽然选择了逃离那个家,可随之接管的,是母亲身上的债务重担。
替身演员的身份,很像是一种残忍的讽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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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职业层面,她替代别人承受生理期沉入水中的刺骨冰寒。
在命运层面,她替代母亲承受被整个家族榨干的无望暗淡。
所以,她跟田恬,当然会闹翻。
假定性的疑问,一定会有。
如果没有田恬的讨债鬼父亲,如果没有田恬这个拖油瓶,妈妈是不是不用过得这么绝望?我自己会不会不必成为一个“替身”?
排斥与怨恨,是无可回避的情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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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骨子里的姐姐身份,同样也在塑造着方笛本身。
她把少女时代的田恬从迪厅里拉出来,扔给她一盒安全套,要她学会保护自己。
她在田恬17岁执意生子时,抓狂般地劝她去引产,不要毁掉自己的人生。
她在田恬被自己赶走,躲在影视城附近的小卖部里毒瘾发作时,冲上去抱住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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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是姐姐,但年龄其实相差寥寥。
因为她见识过田恬这一生中的破碎时刻,所以她不管说出多么冷漠的话来,还是忍不住要跑去护她周全。
田恬只有方笛,而方笛,也只有田恬了。
她们从一开始,就注定好了是彼此的命运共同体。
如果飞,是女孩必然的使命。
那么只有两个人一起飞走,才是并蒂莲花的唯一出路。
成长的困境与代际创伤,沤成了一片原生家庭的泥潭。
身处其中,埋怨、互刺,早就无济于事。
只有互相托举,才有可能上岸。
所以,杀了人后,无路可走,必然要去找方笛。
所以,方笛明知田恬麻烦缠身,明知自身活得也步履维艰,可还是要去成为那个带她去看日出的人。
02
隐喻游戏:
乌鸦、绳索与未完待续的飞翔
乌鸦第一次出现,是在童年田恬的阳台上。
她搂它入怀,人人都劝她赶快把它撵走。
因为它不祥。
方笛第一次见乌鸦,是在田恬的胳膊上。
乌漆墨黑,不好看,甚至有点儿惊悚,她当然会问一句,纹这个东西干嘛?
田恬回得云淡风轻。
因为她觉得乌鸦很像她自己,不祥,从出生就不被人待见。
但至少,它会飞。
田恬在心里偷偷期待着,自己有一天,也能像这只乌鸦一样,拍拍翅膀,说飞就飞走了。
日出之后,深海带走了田恬。
方笛在城楼上,继续当她的替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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刀枪相围,如同黑色的枷锁,她纵身一跃,完成了魔幻主义的化鸦之飞。
那是她的飞翔,也是田恬的飞翔。
电影隐喻里的哲思之光,在乌鸦的意象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。
电影的英文名,是《Girls on Wire》,直译更接近走钢丝的女孩。
黑色的不祥笼罩着天空。
摇摇欲坠,是钢丝上的女孩始终面临的处境。
要么坠入深渊,要么飞向高远。
除此之外,钢丝还给出了另一层重要的意象——绳索。
田恬最初就是被毒贩当成一条狗一般困在洞里。
宿命的复制,让她无处可逃。
生活对她实施的,是一场没有退路的围剿。
未成年生下的孩子,被毒贩强行注射的毒瘾,只有绝地反杀,才能走出囚笼的绝境。
人间的路,千万条。
可没有一条,是她可以走的。
所以,她才向往天空。
而方笛的枷锁,似乎更加直观。
她被威亚绳索悬吊,一次次被扔出去。
每天都会完成无数次飞翔,但每一次都以坠落收场。
还不完的家庭债务,避不开的生理期,阴魂不散的讨债人,永远处在替身位置的无限轮回,姐妹间的血缘与情感,都如同绳索般困住了她。
绳索是飞翔的对立面。
所有飞起来的瞬间,背后都被绳索束缚着、控制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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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高空,在水中,在丛林,在江湖。
那些飞翔,都只是一种有关飞翔的表演。
唯有斩断,才能完成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飞翔。
虚空的幻想也罢,魔幻主义的尝试也罢。
但在方笛斩断威亚,跃入虚空时,人间大梦终有一醒。
谁能完完全全逃开生活的牵绊呢?
女性的觉醒时刻,有时候就像是化身乌鸦的一次黑色飞行。
于困境中渴望日出东方,于夹缝中不熄生之向往,于尽头处无惧展翅飞翔。
03
在泥泞中重构:
不圆满的救赎与另类飞翔
方笛试戏的那场戏,颇有一种镜中镜的讽刺意味。
摆脱替身,成为真正的演员,当然是她的梦想。
可当她去试戏,与另一位女演员表演一段因为男人而争风吃醋的桥段时,她竟然笑场了。
再试一次,终于还是吞不下那份可笑的荒唐。
戏中的两姐妹,在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,明争暗斗。
戏外的她和田恬,却在重重困境中只想彼此都能好好地活着。
当回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环绕,并如潮水一般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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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要的与不重要的,真实的和臆想的,形成了镜子的两面。
总有一面,在撒谎。
现实的质感与戏中的扁平化设定形成了巨大的荒诞反差。
是假装无所谓成为“高等”的演员?还是面对现实继续做一个吃尽苦头的替身?
最终,她比了个中指。
笑称自己是一个“烂演员”。
在梦与现实之间,她选择了直面真实。
田恬第一次去影视城找方笛。
她躲在一旁,看着姐姐一次次没入水中又湿漉漉地飞起,现实的无力与残酷扑面而来。
大喊一声“住手”,或者救世主从天而降,那是爽文才会有的戏码。
而真正的现实,就是躲在一边,心疼地落泪,却什么都阻止不了。
那是她们教给彼此的人生课。
唯有了解何为现实,才能知道生之可贵。
方笛带田恬去看日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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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场戏,也是一种无声的对视。
没有台词,只有潮起潮落,只有沉重的呼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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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溺亡,都是一场冰冷的扑空。
当残酷的生存困境摊开在阳光下,当主角失去光环沉溺于深海,当替身演员的命运还在日复一日地进行,你是否还有前来面对一切的勇气?
这可能,确实算不上一场圆满的救赎。
没有人从此皆大欢喜。
也没有女主联手取得绝对的胜利。
可电影的价值,也恰恰在此显现。
正如那只背负烈日飞行的乌鸦。
沉重,笨拙,不改底色,但至少飞离了“不好的地方”。
敢于在泥泞中重构,在黑色中振翅,始终保有“想飞”的本能,前方才会有切实可见的光与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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